只带了两个护卫就敢瞒着父亲耶律镇江,前来中原的小烛龙殷望,双眉往上一挑,无不震惊的问道:“韩将军,此话当真?!你当真有对付东方梧桐的东西?”
身披“天将暮”甲胄的虎威韩将军,发出一连串类似金属摩挲的怪异笑声,他快意豪爽道:“能否真靠那些‘东西’,做掉那条玉面人龙还未可知,小王爷如若好奇,不妨随我同去基地一看究竟。”
说完,覆甲大汉韩骧即起身,要往门口走去,屋外一直靠着道傲徐行赠送的“阴符”,隐匿气机,秘密藏身的魏颉,急忙纵身掠上了走廊的顶端房梁。
等到韩大将军带着耶律镇江的儿子耶律望河,背负黑长匣的黑衣客冥琴二鬼,红袍持棍武僧李天南李海北,巨锤大髯汉子祁富,碧落剑宗天景乾四个儿子英风侠烈,风流倜傥俏郎君古林等人,离开了那间秘密屋室后,魏颉即如同壁虎般在高处房顶爬行,一路紧紧跟随在后头。
不多时,魏颉瞧见众人在虎威韩将军的带领下,来到了一座高耸假山的前头。
韩骧心思十分缜密慎重,先在四周环顾一圈,确保没外人看见后,扭开石壁上的一处特殊机关,一扇小型石门顿时自动打了出来,他领着十一人从门中走了进去,待十二人尽数入内后,又将石门掩毕起来。
魏颉早已看清了机关的位置和操纵手法,依法炮制,也顺利进入了假山内部。
依旧是恰如爬山虎一样,紧贴上头的墙壁跟着前进,然而假山里头的光景,却实在令魏颉没有预料到,只因那个韩骧口中的“秘密基地”,根本就是一处隐藏得极好、极深的地下监牢!
一路行进,恍若厉鬼嚎哭的哀叫声不绝于耳,让人感觉好像徒步穿行囚禁了无数孤野魂魄的九幽冥界。
牢中阴暗潮湿,环境氛围极差,虽有照明的火把,但效用却甚是微乎其微,两边一间间深邃牢房,犹自灰暗沉沉,难以透入光亮,没有一间里被关押的“囚犯”,能让人看得清楚面容。
众人终于抵达了位于最深处的一间监牢。
那间面积还算空旷的牢狱,勉强被韩将军手里的火把照亮,两个被链条死死禁锢住的赤膀家伙的身影,显现了出来。
两“人”的皮肤,皆呈现诡异绝伦的青黑色,就好似剧烈蛇毒淌满全身各处。
胸膛、胳膊和大腿,都细瘦嶙峋至极,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,被接着两侧墙壁的金钢链条缠绕束缚,半分也动弹不得。
其中一人身材极矮,头发蓬乱如鸡窝,低垂着脑袋看不清容貌。
另一人则极高,手脚异常修长,恰如节节攀升的竹竿,同样低头不见五官。
在高处隐匿身形的魏颉,瞧着两人的体态,忽有一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受涌上心头,但又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是什么。
牢内的小王爷耶律望河,仅仅看了这两个似人非人,皮肤青黑的“怪胎”几眼,浑身就都起了鸡皮疙瘩,蹙着眉头问道:“韩将军,你该不会想告诉我,这就是你用来对付东方梧桐的东西吧?”
虎威韩将军轻呵几声,不急于回复此问,而是狠狠咳嗽了一下,继而猛地大喝一记:“阮苍龙——”
此声喝出,那个身材极矮的蓬发侏儒,蓦然抬起了脑袋,露出一张半点肌肉都无,只剩一层薄皮的可怖青脸,两颗眼珠都呈浓浓墨色,再不符合他那“青白眼人”的昔日绰号。
“司徒鲛——”
韩大将军再喝一声。
另一个身如极高竹竿的怪胎,亦猝然抬头,仍旧是一张与骷髅相当类似的青脸,双目也作漆黑的颜色,极是诡谲骇人。
莫说那日在溪水旁,亲眼看见两大魔头身死殒命的魏颉了,纵是牢内的锦衣小王爷耶律望河,都被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。
来中原化名“殷望”的绿服公子颤声道:“什……什么?!”
身披紫金重甲的韩骧,朗声笑道:“这是我用尸骨魔气炼制而成的‘尸骨魔兵’,一旦彻底炼化成功,被炼制者,不管是死是活,都将丧失一切自主意识,沦为一个被我随意差遣操控的杀人工具。这阮苍龙和司徒鲛,生前都是江湖上极有名气的大魔头,后来不知怎的竟然同归于尽了,两具尸体几经周折后,到了我的手里,能将此等武林高手炼成尸骨魔兵,确也不失为一件绝美之事。”
穿有春绿色锦服的天烛小烛龙,又忍不住朝那一高一矮两个青黑怪胎身上,快速瞥了一眼,微微打了个寒战,“韩将军,你自己看看,这玩意儿美吗?!”
韩将军舒朗一笑,用力拍了拍手掌,已沦为没有意识的杀人工具的阮苍龙和司徒鲛,同时发出一记震天价的惊人怒吼,整个牢内的所有成员,包括天花板上的魏颉在内,都被吓得身躯一震。
听得长发披肩的韩骧娓娓道来:“小王爷,想必你也很清楚,大禹王庭的当朝天子嬴勾,年纪尚轻,根本难以担负起扶大厦将倾之重任,朝堂要事,件件都要与那一品宰相祁密商讨后方可定夺。而那祁密近些年来,一直都与令尊南院大王有通信来往,再过不了几年,待嬴勾真正变成傀儡皇帝,祁密大权独揽,做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时候,那中央朝廷的军政,就再也无半分威胁了……”
听得二伯父韩骧如此说着,如壁虎般攀附在高处的魏颉咬牙切齿,心下怒骂:“那个奸佞祁密原来早就与天烛国南院大王耶律镇江有勾结了,该死,真是该死!那种禽-兽猪狗,纵是死上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嫌多!”
“既已无惧大禹王庭的尊严威势,那令尊南下的障碍基本也就不剩多少了。凉王马朗实力虽雄,却要死守西北门户,一旦大量发兵增援,西疆玉龙关必破,届时凉州大地不复,你要马朗如何舍得?雍州陇右王嬴更手段平庸,且好吃懒做,从来不缺脂粉红颜、娇妻美妾,唯缺精兵良将、栋梁之材,故也不足以此为虑。益州黔王夏阖虽历来忠心向主,但奈何封地太小,兵权太少,与其说是藩王,更不如说是郡王、镇国公比较贴切,依韩某人粗略分析,最多不超过六万铁骑兵马,就能将其彻底吞灭。除去我家琅琊王爷,令尊而今南扩疆土的最大敌人,无疑就只有那金梁王嬴昆了。”
韩大将军正色道,“嬴昆作为我家王爷生平第一死敌,麾下军队之强,自不必言说,若想要扳倒金梁王,就务必要想办法拔掉东方梧桐这根‘刺’。这些年来我苦心孤诣,总算从西南大黎国的蛊虫秘术中得到灵感,又花费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,连自家的武道修行都荒废了,这才勉强炼成了这几十具尸骨魔兵……”
耶律望河不由得吃了一惊,失声叫道:“啊?!刚才过来时候那些监牢里关的全部都是?”
韩骧颇为自豪的笑了一下,“不错,全都是我炼成的尸骨魔兵,而其中最有用的,当属眼前的这两具了。阮苍龙与司徒鲛,生前乃是中原第十和第九大魔头,修为已攀登至七阶地煞境,被我炼制成魔兵后,自我意识全无,除了在我的命令下杀人以外,什么事不会做。这一点有利也有弊,利在于魔化后周身血气大涨,杀人搏命更具优势;弊在于永远无法再依靠理智和头脑,来与敌人较量了。”
小烛龙殷望略显迫切的问道:“成魔兵以后可还有地煞境的修为?”
虎威韩将军点头回应道:“有的,照目标的状态来看,这两具尸骨魔兵作为我这里现有的最高战力,每一具都至少有七阶小圆满的水平,只是……若仅以此来对付东方梧桐,那根‘刺’,只怕也没那么好拔。我还在等,只要能再被老天爷眷顾几回,有幸得到几具强力的地煞境魔兵,那么加上韩某人自己的本事,多半就能稳稳吃下那条所谓的玉面人龙了!”
来大禹后即化名为殷望,闯荡中原江湖的耶律望河,其实早已心知肚明,天烛国想要彻底侵吞大禹朝的领土,就务必要消灭王朝重镇首蕃,金梁王嬴昆这一支强劲力量。
而想要灭掉金梁王,统帅龙神大军的东方梧桐,是绝对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,用“眼中钉肉中刺”六个字来形容,再贴切不过。
眼下从韩骧口中得知,有办法能拔除那根深入骨髓的肉刺,实在是说不出的欢欣雀跃,遂由衷赞声道:“韩将军若真能干掉那个复姓东方的家伙,那可当真是奇功一件呐!”
虎威大将军韩骧洋洋自得,道:“等凤栖公东方梧桐一死,龙神军群龙无首,军心大丧,那时候我家琅琊王爷定会和金梁王撕破脸皮,公然挑起中原王战,届时还请令尊多多出兵驰援呐!”
心情极佳的小王爷耶律望河,慨然道:“韩将军放心,只要琅琊金梁两大藩王开战,我爹必定出兵相助琅琊王,誓要尽力除灭金梁王嬴昆!”
忽又微微皱起眉头,沉声道:“三年前魏魁兵解少咸山碎肉城的那一场战役,大将军耶律巫沉率领的我族精锐损失了数万人。两个多月前,我又听说,有个持刀的陆地尘仙孤身闯入了我国上京,杀害了整整一万名重甲士……唉,照目前的情况来看,最近一两年我爹是不会轻易发兵的。”
韩大将军快速摆了摆手,伸出三根指头,咧嘴笑道:“韩某人预测最多不超过三年,祁密就能将朝廷权政尽数从那小皇帝的手中掠夺过去,届时我也将跻身七阶地煞境,拥有足够数目的尸骨魔兵,大概率就能依靠人海战术,硬生生堆死我大哥东方梧桐,而那时,我家王爷能得到贵国南院大王的增兵驰援,岂有不胜之理?金梁王一死,黔王、陇右双王也必将葬身我军浩荡铁蹄之下,至于凉王马朗,那老骨头动或不动,都没什么太大的分别!等那个时候万事俱备,令尊再举兵倾力南下,岂非能将半数以上的中原大好江山都收入囊中?”
绿服公子耶律望河高兴的大力鼓掌,喝彩道:“韩将军说得好!真到了那个时候,韩将军居功甚伟,封王封侯,无限荣华必不在话下!”
虎威将军韩骧仰头大笑,献媚奉承道:“那韩某人在此,提前恭贺令尊一统中原,立下足可传诵千秋万古之丰功伟业!”
天烛小王爷殷望笑了一会儿,提出想法:“你这牢里这么多魔兵,能送我一具么?我带回去给我爹瞧瞧,好让他知道一下,中原还有位本事如此不小的韩将军。”
韩老虎眉开眼笑,想都不想,即爽快答应:“好说,好说!明日小王爷出西面城门之前,韩某自会遣人在西门备好足量的上等马车,以及一具六阶凝丹境的强力尸骨魔兵,作为分别礼物,送小王爷顺利出城。”
俊彦公子耶律望河,颇为兴奋的搓了搓手,夸奖道:“不愧是韩大将军,果然慷慨至极!我明儿起个大早返程回国,等到了天烛,定会尽可能在爹爹面前多为韩将军美言几句……”
这时,在牢中顶部隐匿多时的魏颉,敏锐察觉到体内气机有些异样,他立时知悉是“阴符”的效力到了极限。
为了不被发现存身之处,而命丧当场,魏颉急忙施展游墙技法,匆匆离开了那座关满尸骨魔兵的地下黑牢。
出得假山后,记忆力向来超绝的他,照着原路,返回了朱丹裙少女许灵霜所在的那间偏僻屋室。
回到屋中,取出怀中纸包着的四味纯阳药材,三言两语,简单将自己适才聆听到的隐秘奸计,通通说了出来。
避开小霜儿那震惊到了极点的悚怖眼神,魏颉神情极端肃穆,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:“明日清晨,沐河城西,截杀耶律望河!”